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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镇的老房大多是乌瓦青檐、黄石泥墙的格局。或因为岁月的侵蚀,或因为春去秋来蜜蜂胡蜂的长年寄居、更或者是因为新陈代谢之后人们迫不及待的想擦掉裤管上的泥土,一如活得太久把子孙寿限借去了的老不死,自然遭人嫌。于是都得拆。老大一夜之间似乎又白了不少的头发。头顶芯里齐刷刷白茫茫的一片。眼睛里有担扰、有不忍、更时不时的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想法从眼中一闪而过。
为这事吵了三天。仍无定论。
老三家的没回来,倒是派了老三家的儿子明栓回来,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别以为进了大学就能做出大事来,到那都得叫我一声大爷。老大狠狠的吸了一口手里的纸烟。泛黄的食指有些发抖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从折痕处已有破损的纸条来。秦德荣,秦德华,秦德富,秦德贵。一人一户,拼了命想要的荣华富贵,一辈子,秦根宝就给刘阿娣留了这么一间破房子。
德华家的可以替他作主了,德富家的不好搞。老大秦德荣拧起了眉头,倒不是说德富不好说话,老二可是最好说话的,关键是最好说话的茶壶碰了一个最不好说话的茶嘴。那女人卟噜卟噜,一口开就能从扬浇头讲到宋巷下。无理的尚且能说成有理,更何况这事本来老二家就占理。
这事真窝囊。一想起这老大便想抽家里女人的耳括子。老母亲活了一辈子,四个儿子一年十二个月轮流住,临到了住他家。他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把老母亲连说带撵的赶出去。起因仅仅是老母亲玩笑似的咬了儿子给孙子买的一串冰糖葫芦。孙子一哭,婆娘便夹枪带棒的说老母亲为老不尊,不要脸,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跟小重孙抢食吃。说来也真是凑巧,小孙子又哭又急一口冰糖葫芦卡在了嗓子眼,差点就出了大事。
后来到了日子,老三本来就在外头的高楼大厦住,往年还做做样子,今年乐得也不接,老三不接老四更乐得没有开口。他在老二家门口转了几个圈子,硬是没敢跨进去,心里叨咕着这真要接回来了,估计也没个安省。好坏在老二家还能图个太平。
于是一年一年老母亲在老二家似乎就这么成了定局。甚至当年老母亲说属于她名下的一间破房子归了老二,大家也没有什么异议。
可如今不一样了,别看破破败败,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但它就是一间土地面识将近一百平方米的房子。政府要修高速公路,从规划上看这路就打房子中间过。要修路,政府必须得拿钱买回。
按二千五一个平方算,二五十一五,三五十五,光是土地面积就25万。这25万搁在谁家门口不晃两晃?
可这事乍说呢?
老母亲是说不上话的了,大字不识一个,一个没出过工的农村妇女说话顶不了用。而且这会子躺在床上估计也说不了什么话。
老大找了个说话顶风的角度,环视了一下全场估计都差不多到了。
赫,好家伙,老四家来了一大帮人,男男女女的一个个如狼似虎。都等着上场呢。
“这房子爸在世的时候说是留给我的。”老四最沉不住气。老四这些年也老了,背也有些弯了,估计要不了六十就像老父亲在世的时候一样都得驼了。
“这话是没错,可口说无凭。你有证据证明是你的吗?”老三家的洋小子推了推眼镜斯条慢理的说。这洋小子从老屋里搬了一张瘸了腿的太师椅,垫了两块破瓦片居然也坐正了。
这小子读了这么多的书,乍就没学会尊敬长辈呢?秦德荣有些生气,这儿站着的全是他叔伯,他一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居然大大咧咧这么坐着。
“证据,我是你大爷,这就是证据。”
“大哥你来了。”老四讲话乍就这个调调的呢?连个大哥也喊得让人泄气。今天这是怎么了?秦德荣眼瞅着日头要偏西,这一天又要过去,政府给了三天,这是最后一天了,难道真老了老了还要上法院当一回被告?
从小父亲就去世,这家里当老大的吃多少苦,估计这帮弟兄子侄是没一个能体会的。俗话说,长兄如父,按理说他也应该占大头。
突然,老二家的炮筒子炸开了。尖刺的嗓音像是拉大锯一样扯开了,“我说大哥,四弟,还有三弟家的,先别说房子的事了,你们娘都快病死了,医生说动手术的话起码得二十万。在公,这房是娘的,理应给她治病。在私,这房是娘当年给我们二房的,由我们来接手更是顺理成章。大哥你有了大孙子还想要二孙子,三侄子你们一家一年到头除了清明上坟回来打个秋风一年到头也没见个人影,老四就更不用说了,娘给你操持婚事的时候给了你多少?那大红的纸包压箱底的要不要你二嫂子报一报?”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似的,真是又脆又辣,呛得在场的所有人一阵面红耳赤。
“我们来接,是你不让”“早不接?这会你接去,只怕是明天都活不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就你老二家的能当孝子,我们就当不了?”老大的女人不示威。
还是读过书的有修养,秦明栓清了清嗓子,“二婶,我们一家虽然没和奶奶一起住,可我们还是姓秦的,是不是?”镶了金丝边框的树植镜框说话的态度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你这个浑小子,我们长辈说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四叔,我是代表我爸来的,还有我不是浑小子,请您讲话客气一些,我是念法律的。”秦明栓抬头得意的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起来的同伙。“我虽然还没有毕业,人家可是执行律师了。”这回带了一个师兄回过真是带对了,对付这帮子法盲真得狠一点,不吓他们不成。
“别拿这吓我,你老子我不是吓大了。”站在老四后面的秦明树吼出来。像是一头貌子似的,两眼凌厉,裹着白棉背心的上身像是剥了皮的田鸡似的,肉热腾腾的。秦明栓却只在一旁冷笑。
“老三家的你注意一点,你爸不在,我是爸的大哥,你还得听大爷一句。年轻人,不可以太狂妄。房子是要拆的,但是当年你们那一户连户口都从队里迁走了,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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